谁能信啊,你若是不放这粮,这不就等于是把京里的贵人们给卖了吗?”
“那世伯的意思是,我放那些贵人的粮?”
华麟祥只得站在原地,不怀好意的看着邹来鹤。
“贤侄,话也不能这么说啊,你若是动了贵人们的粮,那不就等于坏了规矩了吗?咱们锡山将来还要在大明立足呢。”
邹来鹤的面色亦是难看了下来。
“世伯,咱们都是锡山人,您若是有主意,不妨直说便是。”
华麟祥这才笑道:“贤侄,我知晓你是个聪明人,这样,邹家眼下没粮不要紧,我华家有,就从我家仓里先取些应急便是了。”
话说到这里,已然算是图穷匕见了。
华麟祥怎么可能这么好心,再说了,这么多张嘴,每放一天粮都是一个天文数字,将来邹家拿什么还?
“世伯,这粮小侄总不可能白借吧?”
“咱们就按规矩来嘛,押些地,我听说东湖生前还有五千多亩地在锡山远郊,我吃些亏没事,先帮东湖保住了这些名声嘛。”
邹来鹤的身子不由得微微一颤。
“世伯,我兄弟二人就剩那五千亩地活命了。”
华麟祥闻言登时便有些着急了起来。
“贤侄!这是买的邹家的名声啊,有了乡亲们的口碑,将来你兄弟二人东山再起,岂非弹指一挥间?朝中那些贵人们也会念着你们兄弟二人的好。”
“这买卖,划算啊!”
邹来鹤万没想到平日里这些“世伯”竟是这样一幅嘴脸。
沉思许久之后,邹来鹤这才强忍着心中的悲怆哀嚎道:“放!我邹家放粮!各位乡亲敞开吃!”
有的时候想明白了也没用。
华麟祥就是吃定邹家了。
甚至这件事都有可能是旁人故意安排的。
邹来鹤压根就没得选。
听到邹来鹤的声音,莲蓉桥上登时便传来了一阵欢呼声。
“邹公子慈悲啊!”
“乡亲们有救了定忘不了邹家的大恩大德!”
“……”
道德标尺可以量在任何人身上,但永远不能量在饥民身上,因为这本身就是道德的底线。
莲蓉桥上欢呼雀跃时,莲蓉桥下的运河之上,却是驶来了一条游船。
在游船船头,绣着江宁织造四字的旗帜迎风飘扬。
“吾儿不逊吾当年矣。”
话音刚落,整个莲蓉桥上便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因为人们看到身着八品冠带的邹望正襟危坐的坐在船头正望着邹来鹤轻捋胡须。
“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海月兄,别来无恙乎?”
邹来鹤瞠目结舌的看着船头的邹望,毫不犹豫的跪倒在地。
“爹!”两行清泪自邹来鹤脸上落下。
不管邹望是如何从刑场活下来的。
但邹家的靠山,终归是回来了。
邹望却压根不管已然怔在原地邹来鹤,径自站在船头高声道:“吾儿做的没错!我等身为锡山同乡,焉能坐视乡亲忍饥挨饿?就是应当放粮!”
“我邹家粮仓里有的是粮!锡山的各位乡亲们敞开了吃!每日放粮三次,不仅放粥,而且要蒸饭!”
此话一出桥头彻底沸腾了。
只有华麟祥知晓,邹望这哪是放粮,这分明就是放京城那些贵人们的血啊!
华麟祥不敢置信的看着邹望。
“东湖!你,你忘了,邹家的田……!”
“海月说笑了,邹家每一分田,都是邹某血汗,邹某焉能忘?”
华麟祥有些语无伦次的看着邹望。
“圣人曰……”
邹望的面色一沉,死死的盯着华麟祥。
“海月说笑了,邹某一介商贾,不晓得那些高深道理,也不知晓甚死圣人活圣人。”
“邹某眼里,我大明两京一十三省只有一位圣人,而那位圣人在宫里。”
邹望的语气平淡,在华麟祥听来却宛若惊雷。
因为这几句话明里暗里只有一个意思。
邹望。
赖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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